【EME无差】Infinite Coincidence(aka.一只小甜饼）
预警：OOC我的锅。半AU.强行小萝莉。
人物来自维基，私自把小外甥改成了小外甥女。花朵的妹妹是我瞎编的，名字来自花朵夫人。
只是个不负责任不出脑子的傻白甜。谢谢大家。
“她只住两个星期，不会给你添什么麻烦的。”
Mark充满警惕意味地和地板上那个穿着紫色花边小裙子的小女孩对视着，他的姐姐则站在房间的另一边，作出随时要离开的样子。事实上，Mark知道她正巴不得离开呢。
Randi又重复了一次。“就两个星期，Mark.我们计划这次露营已经很久了。”
“你们计划把她扔给我也已经很久了？”Mark反问道，眼睛没有离开他的——他的外甥女。Ashley安静地扯着一只熊的胳膊，好像此刻她的妈妈和舅舅所争执的对象不是她。Randi叉起双臂，挑起一只眉毛，用那种Mark早在童年生活中就熟悉了的眼神盯着他。
他后退了一步，好像要躲开他姐姐灼人的眼神。最后他妥协了。
“好吧，两个星期。”
Randi展开笑容，试图给他一个拥抱，但被不动声色地拒绝了。她转而安慰地拍了拍女儿的小脸蛋，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哦，对了。Ashley在上葡萄牙语课，我已经嘱咐了家庭教师这两周到你家来上课。”
“我认为这——”
“很合适。”Randi打断了弟弟急迫出声的反驳，“多一点社交对你有好处。那个小伙子和你年龄差不多，你们应该会聊得来。”
“这不公平。”Mark说，本来始终没从兜帽衫的衣兜里拿出来的手在空中气愤地比划着。看在老天的份上，他就是一个安安静静普普通通的小程序员，平时接点私活打打游戏但是绝不外出；实际上，他连朋友都没有几个。他不会照顾好小女孩，也绝不想让陌生人踏入他的公寓，更别提可能存在的对话。她对他要求的太多了，又看起来毫不在意他的感受。
“我走了。回见，Mark.”她没理会他，甚至没给Mark为自己发声的机会就踏着高跟鞋急匆匆地冲出了公寓，仿佛笃定弟弟会接受她好心的安排。Mark朝她离开的方向瞪了好几秒，才终于决定不追上去把Ashley塞回她怀里。
年轻的程序员低下头，望向那个安静的小天使。她也抬头望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那双蓝眼睛和自己的一模一样。
“披萨？”他问。
Ashley露出一个巨大的笑容。
好看。这是Mark对Eduardo Saverin的第一印象。
深色的卷发加上淡棕色的、永远含着一抹笑意的眸子，整个人就像阳光里走出来的天使。
“Wardo!”
一个小小的影子从Mark身边飞速地蹿出来，扑进Eduardo的怀里，后者用下巴去蹭小姑娘的头发，笑容柔软得像个孩子。
“见到你真好，小家伙。”他说。他的声音也像浸润了金黄的蜜糖一样轻快而温暖。Mark不知所措地呆站在一边，手里还捏着一条Twizzlers，目光被年轻的家庭教师牢牢地吸引着——对他来讲，这还是件新鲜事。
终于从小姑娘的拥抱里挣脱开的Eduardo没有忽视尴尬地愣在一边的Mark,他向Mark伸出手，好看的眼睛愉快地盯住他的。“Eduardo Saverin,很高兴见到您。”
“……Mark Zuckerberg.”他紧张地犹豫了一下，最后决定把甘草棒咬进嘴里，空出右手去握手。根据Eduardo盛满不可掩饰的笑意的眼神来判断，他知道这个主意大概是蠢透了。
“Vamos lá?”（“我们走吧?”）Eduardo牵起Ashley的手，向她眨了眨眼睛。Ashley兴奋地拉着他跑进Mark专门为她准备的屋子——那本来是Mark的卧室，但是其他的房间都被用来堆放杂物了，所以他准备就在沙发上将就两个星期。
Mark眼看着卧室的门被关上，他咬着甘草棒回到沙发上捧起笔记本，冲着半行代码发了接近半个小时的呆，才重新开始工作。
Eduardo出来的时候，他还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打扰一下。有水吗？”家庭教师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问道。Ashley蹦蹦跳跳地跑了出来，跳上沙发，抱紧Mark,后者因此罕见地露出一个微笑。
“呃，在，餐桌上。我是说餐桌旁边。没开封的你都可以喝。”Mark合上笔记本，揉了揉Ashley的头发。“课间休息?”
“对。”Eduardo正要拧开一个瓶盖，却被制止了。他无奈地把瓶子递给Ashley.“她总是喜欢证明她很有力气。”
“她确实……”Mark耸了耸肩表示不置可否。“昨天她还把我的一个硬盘敲坏了。还好是个废弃的。”
“你是，做计算机工作的？”Eduardo眨了眨他那小鹿一样的眼睛，这样细微的动作并没有逃过Mark的观察。
“是。”他承认。
“我看到你的房间里有很多硬件和相关的书……那是你的房间吧，如果你原谅我稍稍观察了一下。”
Mark突然觉得有点口干舌燥，他努力地发音。“没事。”他说，舔了舔嘴唇。Eduardo盯着他的眼神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不是说他不喜欢，只是从来没有人会那样——
“我还看到了你桌子上哈佛的学位书。”Eduardo说。“我也是哈佛的，大概比你大两届……等等，我们是不是见过？”他一下子从靠在餐桌边缘的姿势站的笔直，认真地端详Mark.
Mark看到他的表情从严肃到迷惑，再到慢慢的恍然大悟和欣喜。
“我知道了！”他高兴地喊了一声，在空中比划了一个手势。“大学二年级。是你创建的Facemash,是不是？整个学校的人都疯啦。我听说那是个计算机系的男孩。”
Mark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那大概是他上大学期间唯一一件值得骄傲的事：仅仅几个小时就搞垮了哈佛的服务器。但是他再也没做过那样的事。当然不是因为校方的威胁。
“呃……谢谢你还记得？”他不安地耸了耸肩，毕竟吸引人眼球的东西都是短暂的。那差不多是八年前的事了，而他现在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靠不高的薪水和垃圾食品过活。
“我不仅仅记得。”Eduardo的眼睛里现在闪着一些他很喜欢的光芒，他用一种几乎是引诱的的语气提醒Mark.“记得Chris给过你一个公式吗？他可能说是他的某个朋友给的？”
Mark隐隐有种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的预感。“记得。Chris当时和我是室友，他先前和我提过那个朋友，我就去向他要——”
“那个公式是我的。”Eduardo带着几乎是有点骄傲的语气帮他把故事结尾。“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很高兴我有一部分参与了这件事。你是个天才，Mark.”
啊。还几乎没人这么直截了当地夸过他呢。
“看来我们早就该认识了。”Mark摊开双手，实际上他也对这件事情觉得不可思议，而且他现在甚至没法把眼神从Eduardo温和又带点热切的脸上挪开。
“现在也不晚。”他顿了顿，又叫了一次。“Mark.”
“Eduardo.”Mark也小心翼翼地叫道。
Eduardo大笑了起来。“你可以叫我Wardo,像Ashley一样。”
这次Mark也微笑了起来。“Wardo.”他感受着这个有点拗口的名字在他舌尖发出圆润的音节，然后抑制不住地感觉到心底有什么爆裂开的感觉。
“那么，关于那个公式……”他听见自己由衷地说。“谢谢你，Wardo.”
上葡萄牙语课的第三天，Ashley吵着要去看电影。
“你不能天天待在家里，你都三天没出门了。”她说话的时候皱着鼻子，语气和她妈妈如出一辙。“我是为了你着想。”
“……”
Mark无语地站在门边，Eduardo笑得喘不过气。
“Ashley小姐说的有道理。”他点了点头，手指摩挲着鼻尖以掩盖忍俊不禁的笑意。“我每次来都能看到一堆外卖盒子。你得带她出去玩，Mark.她才七岁。”
“我七岁的时候已经在家开始学习数学和程序设计了。”Mark抱怨道，不过还是认命地拿起了外套。
“那可没有借鉴意义。”Eduardo说。他在手机上查阅着信息，“这附近就有一个电影院。想去看看吗，小东西？”
“我不是小东西。”她严肃地纠正了他。“我已经七岁了。虽然Mark大概总认为我不是十七岁就是刚出生。”
“我没想到你居然不会用微波炉可是还会背莎士比亚的诗。”Mark为自己辩解道，“你可一点都不像个七岁的小女孩。”
“她是名小姐了。”Eduardo在一边帮腔。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灵巧地滑动着，查看电影信息。“里约大冒险怎么样？”
Ashley失望地皱了皱眉头。
“我要看恐怖电影。”她告诉Eduardo.
最后的结果就是，Mark坐在Eduardo和Ashley中间，一脸不可理解地观看这部“据说很可怕”的电影。他负责拿着爆米花，Ashley津津有味地投入剧情，根本不想吃这些，所以只有Eduardo偶尔会从他那里拿一两颗。
不出意料地，电影进行到一半Mark就开始昏昏欲睡了。他陷在椅子里，思绪随着光线的明暗浮动着。他能感到Eduardo就在他右边，散发出的温暖和微微的好闻气味让他就像泡在暖水里一样——
当他感觉到搭在爆米花桶里的手指触碰到了另一双手的手指时，才一个激灵惊醒过来，然后浑身僵硬得一动都不敢动。
那双手和他的主人一样带有阳光一般的温暖，扫过他的感觉就像通了电一样令人心跳加速和头皮发麻。对方仿佛也意识到了什么，迅速收回了手，陷入了尴尬的安静。他甚至都能听到Eduardo小心地转头的衣料摩擦声，仿佛在确认Mark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Mark努力把自己在椅子里塞得更深，让兜帽的阴影遮住自己的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就好像睡得很熟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Eduardo的手没有再伸过来过。Mark在一个黑屏的间隙装作无意地把手耷拉下来地把手收回了衣兜里，他蜷起手指，不知道为什么感到有点失望。
这没什么的。他安慰自己。Eduardo甚至都不会当一回事。
这个解释让他更失望了。
电影的后半段他终究还是忍不住睡着了，Ashley爬过来把他推醒的时候已经灯光大亮，电影院只剩下他们三个。Mark睡眼惺忪地挣扎着起身看了看时间，还有一刻钟到午夜。他搞不懂为什么Ashley还是那么精神，平时的这个时间他还在工作，但一般都离不开红牛。
“我们去吃点夜宵？”Eduardo拉起外套随意披在肩膀上，他拉过Ashley的手替她整了整头发。这个提议得到了小姑娘的强烈欢迎，Mark则不置可否。
他们一起到附近的中餐馆点了一点东西，Ashley热切地和Eduardo讨论着关于女主逃脱方式的问题，Mark坐在Ashley旁边，握着一杯免费赠送的麦茶暖手。他拒绝了夜宵的点单，最终面食上来的时候Ashley终于安静了下来，开始以一种不符合她年龄的胃口狼吞虎咽。
Mark疲惫地用手揉了揉鼻梁，再抬起眼睛的时候不禁向皱眉研究菜单上中文的Eduardo望了过去。Eduardo认真的样子很……可爱。他想。他能看到有一缕棕色的头发直直地翘起，让人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揉一揉，感受那头棕发柔软又有点扎手的触感。他的嘴唇也很可爱，泛着淡红色，因为刚喝了茶而反射出淡淡的水光……
Eduardo的目光移过来的时候Mark完全躲避不及，只好尴尬地假装四处张望。最后他死死地盯着埋头吃饭的Ashley，拒绝向任何其他地方再看一眼。
Ashley没有抬头。“别盯着我，我会吃不下饭的。”她说，“如果你非要选个人盯，去盯Wardo.”
Mark只好又尴尬地看向Eduardo.后者恰巧也还在看着他，见到他的目光转移回来小小地微笑了一下，然后又开始研究菜单。
如果Mark没有看错的话，Eduardo应该是脸红了。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脏颤抖了一下，然后开始在脑海里计划他需要一个什么样的借口才能不受怀疑地从小女孩那里把Eduardo的电话号码搞到手。
“Ashley病了。”他在门口对还没进门的湿漉漉的Eduardo说，“对，很不巧……要不你还是先进来吧？”
Eduardo踌躇了一下，然后迈了进来。他看起来听到这个消息后有点担心。“她怎么样？”
“只是普通的感冒，我给她吃了抗生素。有点发烧，不过很快就退了。”Mark把无线电话抛向空中，用另一只手接住。“我给她妈妈打了电话，她说他们会尽量提前回来，不过路上车出了一点事故，所以还要拖几天。”
“可怜的小姑娘。”Eduardo嘟囔了一句。他似乎想看看她，但还是作罢了。
“你可以来客厅坐。”Mark侧过身让他进来，“我恰巧没有什么事。”说完他就想敲一下自己的脑袋，这话听着总是充满了暗示的意味。“外面下雨了？”他试着转移话题。
“是的，而且我恰好没带雨伞。”Eduardo挑起一个无奈的微笑，低头看了看还滴着水的衣袖，“所以我也不想弄脏你的地毯。”
“不会的。我自己对待它就已经够糟糕的了。”Mark说。“你着急回去吗？或者你可以在我这待一会，等雨停了再走？”
“如果你愿意的话。”Eduardo耸耸肩，略带沮丧地眯起眼睛。他现在看起来确实是一团糟：浑身都湿透了，裤子滴着水，连平时柔软蓬松的头发也紧紧地贴在额头上。“从我家走到这走了很久呢，我居然没碰上一辆空的出租车。”
现在可是十月份，他就这样待下去，也会生病的。
这个想法突然闯进Mark的脑海，以至于他在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之前就已经脱口而出：“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用我的浴室，否则会着凉的。”
不光是才明白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的Mark,连Eduardo自己看起来也很惊讶。邀请一个才认识不久的朋友使用浴室并不是Mark一贯的风格。他们面对面尴尬地沉默着站了半分钟，最后还是Eduardo打破了沉默。
“谢谢，Mark.”
他礼貌地接受了这个邀请。毕竟，他也确实需要立刻把这些湿漉漉的衣物脱掉。
不过不久Mark就发现这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他盘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嚼甘草棒一边飞速地打着字。从浴室传来哗哗的流水声搅得他心烦意乱，他甚至没法努力让自己不去想离自己几米远的地方的现在的Eduardo。
Mark狠狠揉了一把头发，把随手打下的一行Wardo全部删除。他胸中郁结的情绪随着时间的流逝和浴室的水声逐渐积累着，让他根本无法专心。
暂停手头工作的Mark认真地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过去，除了大学的时候短暂地交了一个叫Erica的女朋友以外，他还没有任何感情经历。当然这不是说他就喜欢上Eduardo了什么的，只是做一个，暂时的，或者说，他只是碰巧想到那了没什么别的原因——
浴室的水声停了下来，他的思绪也随之戛然而止。“呃，Mark.”Eduardo的声音从关着门的浴室里传出来，听起来闷闷的。“我的衣服还是没有干。”
“烘干机不太好使。”Mark从沙发上爬起来，盘算了一下。让Eduardo穿他的是不可能了。“你能等一下吗？我下楼去给你买。”
“好吧。”Eduardo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奇怪。
Mark回来的时候，Eduardo似乎在进行第二次冲洗。他把东西迅速放在门口，假装没有去瞄帘子后面的那个影子。浴室的蒸汽熏得他脸上发烧，他的头晕乎乎的，摇摇晃晃地走回客厅，开始思考自己生病了的可能性。
Eduardo穿着他新买的衣服出来了，整个人都冒着沐浴后的新鲜热气。“我会还你钱的。”他皱着眉头努力地在钱包缝隙里翻找着。Mark现在有点怀疑他到底是没打到出租车还是坐不起。
无论怎么说。他想。他还蛮喜欢头发还滴着水的Wardo坐在他旁边的。他甚至能闻到那股沐浴露的味道，虽然那是他自己的沐浴露，但是在Wardo身上闻起来似乎就是不太一样。
“没关系。以后再说也可以。”他说，掩饰似的打开刚刚没写完的代码，犹豫了半天才敲下一行。
“Mark.”
Eduardo的声音听起来仿佛就在他耳边。Mark僵硬了一下，发现对方已经凑过来眯起好看的眼睛在看他的代码。“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可以。”
“你很聪明。”Eduardo没有看他，而是仍然盯着代码，一字一顿以强调他说这话的真诚和坚定，“为什么会甘于做一个普通的程序员？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做到更好的点子，更伟大的事。”
Mark沉默了半晌。他想起了双胞胎兄弟，想起了一个曾经闯入脑海但却还未成型就被自己抛弃的想法。
“我缺少一个CFO.”他最终这样回答，虽然他知道不只如此。
还好Eduardo没追问下去。“谢谢你的浴室，Mark.”他看了看窗外，“天放晴了，我明天来还你钱，行吗？如果Ashley好了，打电话通知我。”
“没问题。”Mark说。
Mark打电话的时候那边很吵，好像是在某个夜店什么的。他把手机拿远一点，摸了摸发疼的耳朵。
“抱歉。”Eduardo几乎是吼出来的，“我一会再给你打好吗？这边太吵了。”
Mark握着挂断的电话站在房间中央思考了一会，Eduardo不像是会去那种地方的人。他还没来得及放下手机，Eduardo的电话就又打进来了。
“嘿，Mark.”他的声音带着点颤音，不过那边好像没有那么吵了。“抱歉。明天我有个朋友要结婚了，他们拉我来了这个地方。不过我倒是受不了这些，灯光和酒精什么的。能和你说说话让我感觉好多了。哈。”他听见对面传来一声轻笑，让他立刻在脑海里描摹出了Eduardo一个人站在夜店外面寒冷的小巷子里微笑的模样。
“啊。”Mark突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我……”
“有什么事吗？毕竟是你先打的电话。Ashley还好吗？”
“她很好。”他立刻说。这下Mark想起来他本来想说的是什么了。“她已经好了。不过她妈妈现在正在赶回来的路上，大概后天就能提前把她接走，你就不用再来我这里——”说到这里他的胸口突然紧了一下，他咬了咬嘴唇，不去想那意味着什么。
“……嗯。”
Eduardo听起来很安静。Mark无法猜测他脸上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有一段时间他俩都没有将对话进行下去，安静的呼吸声通过电波被放大了无数倍，像一块大石头一样压在他的心脏上。他的耳朵现在比刚刚还要发疼。
“所以。”Mark清了清嗓子，假装出若无其事的语气。“Ashley想要你明天来上最后一次课。我是说，在我这里的最后一次课。”
“没问题。”Eduardo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点鼻音，这让Mark不禁怀疑他是不是生病了。但他又很快地打断了Mark的胡思乱想。“那就明天晚上，比平时晚一个小时，可以吗？我明天有事。”
“那就这么定了。”Mark告诉Eduardo.对方若有若无地轻笑了一声，转瞬即逝让Mark怀疑那不过是自己的幻觉。
“明天见。”Eduardo轻轻地说，然后没等到Mark的回答就挂了电话。
Mark盯着屏幕上那个名字挣扎地闪烁了几下，黯淡了下去。他掂了掂手机，心里有种奇怪的空落落的感觉。
还有一天。他对自己说。你就可以把Ashley送走了，过回你原来一个人宅在家的日子，也不用接受别人进来你的公寓，喝掉你的水，陪你写代码，拉你看电影，坐你的沙发，用你的浴室——这难道不是你本来希望的吗？
可是，Mark意识到，如果这间公寓没有了Eduardo的影子，看起来简直死气沉沉的。
他希望有一个人陪他在一起。
门铃响起来的时候Mark几乎是一瞬间就打开了门。大概一个小时前开始他就以各种理由紧张兮兮地踱来踱去，余光一刻也没有离开门铃。Ashley坐在沙发上一边啜果汁一边用Mark的笔记本打游戏，假装没有注意到他的行为。
“嗨。”门开的一瞬间Mark感觉好像心脏又回到了身体里。Eduardo今天穿的很好看，一头棕发好像特意打理过。他琥珀似的眼睛里闪烁着笑意。
“给你带了小礼物。”他进门的时候说，掏出一袋Twizzlers塞进他怀里。“只有樱桃味的了。”
“Wardo.”今天Ashley反常的安静，她一直等到两个大人说完话才慢慢走到他们身后打招呼。Eduardo揉了揉她的脑袋，把外套随意搭在餐椅的椅背上。
他们走进了唯一有书桌的那间卧室。Mark死死地盯着那袋扭扭糖，最后决定把它整齐地摆在他的零食柜一边。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根据口味的首字母给它排个序，他……就是不想。
Mark捧起Ashley刚刚打游戏用的电脑坐在餐桌一头，眼神不住地向那扇门漂移过去。他甩甩头，写下一行代码，然后又整个删除。二十分钟过去了，他还是什么都没写出来。
一声短信提示音突然响了起来。
Mark拿起自己的手机，并没有短信进入。他转过头，Wardo的手机从他搭在椅背上的大衣外兜里露出一个角，亮着屏幕。Mark把它拿出来，准备给Eduardo送进去，却在站起身的一瞬间犹豫了。
这是不道德的，Mark.你不能对别人做这样的事，更何况还是你的朋友。他心中的另一个声音却催促着他。难道你不想看看吗？这可是Wardo.你难道不觉得他今晚有点奇怪吗？
Mark牢牢地、好像被磁铁吸住了地坐在那里，手里拿着Wardo的手机，犹豫不决。又一条短信进来，把他吓了一跳，他终于低头看向屏幕，一条未读短信显示在屏保上，备注的名字是Elaine.
“今晚谢谢你。周六一起出去？”
好吧。
Mark皱眉盯着那条短信半晌，就像这样能把它盯到消失一样。他也没有注意到自己是否把Eduardo的手机捏的太用力了，只是一直盯着那条短短的说明一切的讯息，直到屏幕暗了下去。
Eduardo有个女朋友，而他从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知道呢？他只不过是他外甥女的家庭教师，仅此而已。他们又不是什么好朋友，没必要把所有事都告诉对方。
所有事。Mark想起自己和Eduardo聊天时坦白的一切，从他喜欢的书到上次看的电影，从他高中时差点被微软收购了的软件到他的哈佛时代；天啊，他甚至连Erica都和Eduardo讲了。
他很少这么健谈，甚至是对于Chris和Dustin.他们俩属于他少有的还保持着联系的朋友，有一次Mark甚至在Chris的Ins上看到了Eduardo的点赞。
Mark感觉自己仿佛在陷入一个越卷越深的漩涡，而他爬不上来，一点办法也没有。他感觉有点头痛，可能是喝了太多功能饮料的缘故。这段时间他天天在沙发上睡，还要赶工作，不知道Randi知道他指使她的小女儿洗衣服时会怎么想。不过Mark以前都是拣还能穿的旧衣服随便对付的，而且Ashley来了之后，房间也比以前整洁多了。这应该说明了什么问题，不过具体是什么问题，Mark拒绝去想。
Mark把手机原样塞回了Eduardo的衣兜，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所以Eduardo出来的时候只看见Mark毫不在意地坐在书桌前浏览网页，甚至没有费心分给他一个眼神，直到前者清清嗓子好像在犹豫着说什么。Mark抬起头，刚好看见Ashley推了Eduardo一把。
“Mark.”被推的男孩有点羞涩地微笑着，手指在衣角蹭来蹭去。“我想问问，周六你有兴趣去吃个饭吗？如果你想的话，还可以叫上Chris.”他转过头，没有在意Ashley的眼刀。
Mark停下了手头的动作，面无表情地望着他，看起来直到Eduardo走出这扇门他都不会开口说话。Eduardo的眼神渐渐尴尬起来，看起来有点失望和小心翼翼。
“对不起。”最后他终于开口，用指关节敲了敲鼠标。“周六我有事。”
其实是你有事。Mark在心里补充了一句，不过他没打算说出来。
他说完这句话就低下头，不愿去观察Eduardo的表情到底是失望还是无所谓。而Eduardo好像被噎了一下，琥珀色的眼睛像冰面一样逐渐破碎开来。最后他无力地点点头，抓起外套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门关上那一刹那Mark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他们甚至彼此都没有说一声再见。
“谢谢你，Mark.希望她没有给你添麻烦。”
添了很大的麻烦，事实上。Mark无精打采地倚在门边，看Randi忙里忙外地收拾Ashley的东西。小女孩一脸凝重地站在旁边，嫌弃地拍打Mark身上沾的番茄酱。
Ashley等妈妈离开卧室，才一下子拉住Mark的连帽衫上的帽带，把Mark带的不得不弯下腰来。
“Ouch.”Mark愠怒地揉了揉脖子，但Ashley甚至没等他开口。“你到底有什么毛病？”
“什么？”Mark无法理解现在的小姑娘。他试图把帽带从她手里拽出来，可是她不给。“你说什么呢？”
Ashley用那双和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盯住他的，皱起眉毛。“你为什么不答应Wardo?你明明就喜欢他。”
Mark眨了眨眼，不知道该说什么。Ashley的表情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这让他突然紧张起来。
“你还小，Ashley.”他最后只能从自己的记忆词库里搜索出来这么几个词拼接上，干巴巴地把它们念出来。他觉得他实在应该澄清一下，“我并不喜欢——Ashley,你还不懂。不是关系不错就是喜欢。”
Ashley把手叉起来，现在她看起来又活像她妈妈了。“我七岁了，Mark.”她强调说，“我看得出来你喜欢他，你否认也没用。”
Mark无言以对。“他有女朋友。”最后他无力地说。他直起身子躲开Ashley的目光，表示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啥？”
Ashley发出一声小女孩的、尖声尖气的反问，然后开始大笑。Mark一点也不懂她在笑些什么，只能皱眉看着她把刚刚折好的衣服张牙舞爪地拍到了地上。“他才没有女朋友！你是个白痴，Mark.”
“他有。她叫Elaine.”
“那是他妹妹诶。”Ashley终于停下来喘息，现在她又在用那种看白痴的眼神看她舅舅了。“他喜欢你，Mark.”
Mark张着嘴看她，他知道现在自己看起来一定白痴极了，就像她说的那样。不过他的大脑暂时已经陷入了死机的状态，所以根本没有办法去管。
“我费了好久才叫他约你出去，而你居然拒绝了。”Ashley翻了个白眼，Randi已经在门口催促她了。“你要是真的不喜欢他，那就随便你吧。再见，Mark.”
小女孩匆匆地跑出门，把Mark一个人留在屋内处理刚刚得到的信息。Eduardo在约他出去，而他居然直截了当地，冷漠地拒绝了。
他想起那些和Eduardo相处的瞬间，Wardo琥珀样的眼眸，长长的引起他战栗的睫毛，柔软的棕发，还有Wardo的手指，他的温暖如阳光的笑容，他的温和柔软的声音。
Wardo就像一个天使。他早在很多年前错过的，但是最终又找回来的天使。他从来没见过的最好的人。最可爱，最温暖的人。他忍不住幻想起亲吻Wardo的情景，他会仰起头看进他的眼睛，里面布满了碎片般的星星——
Mark决定给Wardo打一个电话。
“Mark?”
Wardo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疲惫。他好像在外面，Mark能听见电话那头车辆的声音。
“呃，是我，Wardo.”Mark感觉有点紧张。“是这样的，我周六有时间……”
“一会再说，好吗？我现在有点事。”
Mark握着不由分说被挂断的电话，不知所措了几秒，然后又拨通了另一个。
“Mark?”
还穿着工作用西装的男人不可思议地叫了一声。Mark眨了眨眼睛，感到僵硬爬上膝盖，才发现自己刚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Wardo冲上前扶住他，好让摇摇晃晃的Mark不至于倒下去。
“你在这干嘛？”Wardo皱起眉头让腿部发麻的Mark靠在自己身上。在这个角度他刚好能俯视Mark头顶的小小发旋，还能闻到Mark身上那让人几乎站不住脚的沐浴露香味——不，Eduardo拒绝回忆自己都在充斥着Mark味道的浴室里做了什么。
“等你。”Mark谢了Wardo的好意，他尽量站起身，跺了跺失去知觉的左脚。“你回来太晚了，所以我就睡着了。”
“已经凌晨两点了，Mark.”Wardo不可置信地问。“你一直在等我？”
“我睡着了。”Mark言简意赅地说。
Eduardo打开门，让Mark进去。这个时间，他不可能送Mark回他自己的家。不过就Mark现在睡眼惺忪，裤子上还沾着露水和草屑的状态，说他无家可归别人也会相信的。
“小点声，我妹妹这几天借住在我家。”Wardo说。他帮Mark拿来客用的拖鞋，给他倒了一杯水。
“Elaine?”Mark觉得自己暂时还处于那种迷迷糊糊的状态里。他完全不过大脑地问了一句，而这句话让他整个都僵硬起来。
Wardo皱起了眉头。“你怎么知道？”他问。“Ashley告诉你的？”
“……对。”虽然不太清醒，但Mark觉得他最好还是不要说出偷看Wardo手机的事。
“唔。她和父母吵翻了，前几天我还去机场接她。”Wardo在他旁边搬了个椅子坐下来，下巴靠在椅背上。“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为什么半夜三更跑到我家门口睡觉？”
“我有事想对你说。”
Wardo好看的眉毛又纠结起来，不过他现在看向Mark的眼神更多的是隐含的担心。“你可以明天再来。”他放软了语气。
Mark放下水杯，坐直身子，忽然想起了自己来找Wardo的目的是什么。
“不行，必须现在说。”
“……Mark?”Chris的声音听起来像还没睡醒。也许身边还躺着他丈夫。不过管他呢，Mark从来没有打扰到别人的自觉。
“我要Eduardo Saverin的地址，现在就要。”
“你要Eduardo……等等，你要他的地址干什么？你俩认识吗？”
“别废话，给我地址。”
“你等等。”Chris妥协了。
Eduardo探询地看着他。
“我……”
“我喜欢你。”
这次愣住的是Mark.
Wardo的脸红了起来，但他还是径自接着打断对方的话头说了下去。“我以为你知道，而且……不过我现在知道你不喜欢我了所以，”他烦恼地揪起了自己的头发，喘了口气，可能是因为太紧张了。“没关系。如果你是来说这事的，我想让你知道我，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什么的，如果你想的话，当然你不想我也……”
Mark用一个吻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他看见Wardo像极了小鹿斑比的眼睛惊讶地睁大了，然后又随即热情地投入了回应之中。Mark的吻技显得有些青涩，不过Eduardo完全弥补了这一点。想到这个，Mark忍不住在对方嘴唇上轻咬了一下。
“Ouch.”
Eduardo贴着他的鼻子轻轻地笑起来，亲昵地蹭了一下他的。Mark翻了个白眼，又揪过他的头发，吻上他蜜糖般的双唇。
他们完全沉浸在这个吻中，仿佛世界只剩下了彼此的存在，以至于当厨房灯光亮起来的时候他们还浑然未觉。最后还是Eduardo猛然发现并一把推开了Mark，他们呼吸不稳地对着门口还穿着睡衣的棕发女孩儿面面相觑。
“呃，对不起。”Elaine的眼神尴尬地在两个人之间游移。“我是不是打断了什么？”
“闭嘴，Elaine.”Eduardo翻了个白眼。他向Mark不大情愿地摇摇头，“这是我妹妹……Elaine Saverin.”
Mark茫然地点了点头。女孩和Eduardo长得很像，都有着招人喜欢的柔软棕发和琥珀般的大眼睛。她灿烂地笑起来，向Mark挥了挥手。“你一定是Mark.Eduardo没事总是说起你。”她愉快地说，然后又转向她的哥哥。“我就是来拿点喝的，不用在意我，所以……”
她促狭地冲他们眨了眨眼睛。“我保证会很快睡着，什么都听不到。”
Mark呆呆地看着她一甩长发，又很快消失在门口。
啊哦。
十四个月后。
“出门旅行？”Mark几乎是在冲着话筒大吼了。“圣诞节你们旅什么行？”
“Brent和我一直想要一个只有我俩的圣诞节假期。”电话那头的Randi愉快的心情好像一点也没被影响，“拜托你。上次你照顾Ashley不也照顾得挺好的？”
“这不一样。”Mark嘟囔着。他回头通过开着的卧室门看了一眼正在挑选要洗的衣服的Eduardo.后者正认真地皱起眉头看一件衬衫，微微翘起的唇角让人有狠狠亲一口的冲动。
“怎么不一样。”Randi没有注意到任何异常。“Ashley也很盼望能再见到你和Wardo.除非……”她突然神经紧张起来，语气充满神秘的亢奋，“哦！你们是不是打算要孩子了？”
“我们怎么要孩子？”Mark泄气地捏了捏鼻梁。他知道他永远对付不了他的这个姐姐，永远。“好吧，我看看。你们可以23号把Ashley送过来，可以吗？”
“谢谢你，Mark.你真是太贴心了。”Randi开心地说。“那就这么定了。再见！”
“再见。”Mark如释重负地挂断了电话，甚至没有注意到他的男友从背后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Eduardo从背后环住Mark的腰，把下巴搁在他的肩窝上。
“Randi?”他呼出的热气就拍打在Mark的耳边，让人平静下来。
“是。”Mark不情愿地承认。他向后放松地靠在Eduardo怀里，闭上眼睛，轻声地抱怨。“Ashley23号要来和我们一起过圣诞节。”
他听见身后的人轻而愉悦的笑声。“那将是个不错的圣诞节。”他说，一边像宠物一样蹭了蹭Mark的耳垂。“我挺喜欢Ashley.”
“你要感谢Ashley.”想到这个，Mark闭着眼睛也不禁笑起来。“没有她，你可找不到像我这么好的男朋友。”
Eduardo张口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他的耳垂，然后放开了他，让Mark和自己面对面。“可是我觉得你的男朋友比我的更好一点。”
Mark罕见地没有反驳，而是微笑起来。他严肃地扫视着Eduardo脸上的每一寸，然后像是得出了什么最重要的结论一样点点头。
“你说得对。”他在倾身吻上Eduardo的嘴唇之前说。“我拥有全世界最好的男朋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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